“这是你哥哥。”
站在老爸旁边的,是一个没见过的少年。
“哟,小林!”
他笑着说道,似乎是个容易亲近的人。
但是,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我,怎么会突然多了个哥哥?
“什么小林......我才不小,不要这么叫我!”
“哈哈哈,小林就是小嘛,你是哥哥的小林,哥哥以后罩着你。”
“罩着?什么意思?”
“小林想做什么,哥哥都会帮你。只要是小林想要的,哥哥都给你抢过来。”
这个人,好可怕......这是那时候唯一的想法。
“鉴定!”
昏昏欲睡的脑袋里,机械性的默念着。
脑袋塞满了一堆“草、树、草,草、树、树”的杂乱信息,无意义的文字就像一团团马赛克,朝意识深处飘去。慢慢的,意识开始脱离了现实。
“哥哥......”
我很快清醒了过来,猛地睁开眼睛。
面前是斑驳树影,身旁是沉默黑影。
(啧,这家伙连脚步声都轻得吓人,未免也太无趣了。)
不过主要原因还是这垃圾技能。想快些提升等级,从出了村子一直使用。
本以为这东西不会有消耗,现在才知道。
——这东西消耗的是我的干劲和意志啊!
而且,这么久了都没有升级......无聊透了。
(说起来,那么久远的事情......为什么现在会想起?)
是听了希丽卡的兄妹俩的故事,想到了什么吗?
我轻轻咬了咬下唇——我和哥哥的关系当然不是这样。
不像普通的弟弟和哥哥,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。分属不同家庭的我们,除了学校里,几乎没有交集。
双方就像有着不成文的规定,绝不在上学时间外,联系对方。
然而,我和他仅有一半的相同血脉却给了我们心灵相通般的信任。
我绝对相信他,在这同时,我也相信他绝对相信我。
我们一生都不可能做出背叛对方的事情。
——我和风哥的关系,不是任何人能相比或取代的。
“青林同学,如果你朽烂的脑子里还有一丁点存活的脑细胞,你应该知道自己走错方向了。”
身后轻轻的话语传来过来,清澈透明的声音却吐露着扎人的语句。
刚路过的地方,一根木杆立在路旁。
木杆上歪歪斜斜的挂着两个牌子,一边写着“新比尔兹”,一边是“雷德要塞”。泥土路也被木牌之后的树林分成两条,而我正走在通往“要塞”的一条。
“你就不能普通的提醒我吗?”
虽然的确是我发呆的错,不过也有更易于对方接受的说法吧?
“鉴定失败,无效的鉴定对象。”看向夏雪妍的同时,习惯性施放的鉴定技能得出了这样的回应。
因为不是第一次了,所以也没什么奇怪。这个只属于本源精灵的技能,唯一的限制就是无法对本源精灵及其契约者使用。
听到我的话,夏雪妍的眼睛从刘海中漏出,平静的看着我。
“是说普通的把渣滓砍了吗?”手指勾起了腰后的匕首。
锋利的寒芒从斗篷下射出,我立马噤了声。
(对不起,先前抱怨你一直沉默很无趣,你还是继续沉默更好。)
退回岔路口后,我装作镇定的拿出地图。
“地图:纸张、墨水,制作等级:低。”技能一如既往的使用着,在听到熟练度上升后,我开始确认现在的位置。
从伯克特村到新比尔兹城的沿路,一侧是平坦的树林,郁郁葱葱,树木间隔很开,阳光充裕,显得宁静又祥和。
我们行走的泥土道路,泥土夯实平整,没有杂草,像是经常有人通行。整条道路都笼罩在树荫之下,空气微凉,走得热乎乎的身体浸在其中感觉正好,而林间不时传来的清脆鸟鸣更是给这条林荫小道增添了几分幽静。
然而这条能在城市里作为散步圣地的道路,我们一路走来没遇到一个人,着实有些凄凉。
卡罗尔标记的“黑雾之森”,也就在前方不远处。按照现在的速度,不多10分钟,就能到蓝发少女被掳走的地方。
“进入‘黑雾之森’,便进入了黑暗的世界。要担心的不只有魔兽毒虫,还有森林的瘴气。”
“瘴气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,无影无形,伴有奇异的香味,不但吸入会致人中毒,强烈的毒性还会腐蚀皮肤,一旦被它侵入血脉,用最后的时间像女神祈祷吧。”
“青林先生和夏小姐的调查务必在外围进行,千万不要进到森林深处。如果没有发现,返回后,我们再做打算。”
虽然不是很赞同卡罗尔的做法,但他临别的叮嘱我都清楚的记在心上。
这个委托,并不简单嘛。
“踏入即死”,能造成这种印象的森林,必定不会是普通货色。
但是,怎么说呢......其实我蛮期待的。
不同于在异世界有各自目的的另外两个,这是我在这个世界决定要做的第一件事。
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敷衍了事。
难度大?正好用来检测我现在的力量。慢慢吞吞的从低等级开始可不是不良的作风。
只有两个人的救援队能做什么?
别搞错了,这里的凡人只有我一个,另外的是女神的使者和两个听说很厉害的精灵。
“黑雾之森”,到底能给我带来多少乐趣呢,就让我来亲身体验吧。
“......软脚虾,你的中二病不是好了吗?”
“乱说,和中二无关,期待强敌是不良的普遍特性。”
“......会这样认为的,估计只有你一个......”
*
过了岔路后,没多久我们便偏离了主路。
稀疏的林木逐渐密集起来,树木的年龄也在明显的增加。
看着只在树叶的缝隙中露出零星一点的天空,即使不拿出地图确认,也能知道我们正前往的地点。
扶着树干,登上一颗巨树突出地面的树根,眼前是一个凹陷的斜坡。
一束束阳光像是刺破黑暗的光枪,从高不见顶的树顶射下。
光束穿过漂浮在空气中的粒子,将它们染上柔软的色彩,最后,混着这些温暖的光粒,一齐落在几个面目全非,蜷曲身体的尸体上。
我心中猛然一跳。
是人类的尸体......**着四肢,只剩些贴身衣物,死前大概是穿着铠甲一类的东西,而那仅剩的衣物也被血和泥土的混合物沾染得污秽凌乱。
随我之后,夏雪妍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。
“至少位置找对了。”
少女轻轻的说道。
我沉默的点点头。
这些大概是在战斗中被击杀的山贼吧。
地上还有明显深于其他地面的印记,多半是干涸的血迹。
幽深静谧的森林并没有因为几具尸体增添鼓噪,曾经这里进行了怎样惨烈的厮杀,也不是我们这些和平社会的孩子能想象的。
然而——在经过了刚开始的不适后——那些无法想象的情景却令我身体中的某个地方,感到莫名的兴奋。
就像是心脏中突然涌起了黑色的血液,在愈加剧烈的鼓动下输往全身。
但还没来得及明白那个兴奋的含义,这不寻常的感觉就消失了——如同被未知的力量所压制。
再看向那些尸体时,心里只有厌恶。
“我们走吧。”
从亡者身上移回视线,我走向了血迹延伸的地方。
巨大树干撑起的黑暗宫殿,只是靠近,幽冷的风便激起了皮肤的寒毛。
看不见的风像是流动的黑暗,从森林的更深处涌出。摩挲草叶的声音,仿佛恶魔的低语,引诱着凡人踏入它的陷阱。
“幽,契约空间。”
从裂缝中取出火把,我看向短发少女,做了最后的确认。
对方面瘫般的表情证明我是多此一举。
*
“幽,不管发生什么,优先保护我,我要出什么事,你的甜筒就拜拜了。”
“害怕的话就不要逞英雄啊?明明是个软脚虾。”
“啧,害怕?怎么可能?我怕的是某个蠢精灵在紧要关头继续犯蠢。”
“哈?智力只有1的蠢货软脚虾也能说别人蠢了?”
“给你说了那只是加成!我这么聪明的大脑不需要属性加成!”
“不是本身智商是负数,加成也没用的原因?”
“啧,你这家伙再乱说我真发火了啊!”
“——青林同学,你就不能闭嘴一下吗?胧正在专心寻找线索。”
“喂,干嘛只说......”
反驳的话只说出一半,黑暗中两双印着火把光芒的眸子,如同恶狼泛着红光的眼睛盯了过来。
我识相的闭上了嘴。
在追踪和调查这方面,夏雪妍的精灵胧有着天生的优势——似乎和月之女神的加成有关。
正因如此,夏雪妍解除了精灵灵装,靠着这位身着白色武士服的精灵的能力,进行更有效率的搜寻。
我也在幽的强烈要求下解除了灵装。
重新变得干净的左手顿时轻松不少。
“脚印被抹掉了,”胧飘在地面上方,用独有的中性嗓音说道,“另外一边是伪装的踪迹。”
“这群人还有闲心做这种事,说明这一路还算顺畅嘛。”
我们进入“黑雾之森”已经有一段时间,即便我们一路追寻着山贼的踪迹行进缓慢,也走了大约1里的路程。
和预想的不同,这个传说中的禁地并没有展现出符合传说的凶恶一面。没有魔兽,没有毒虫,也没有卡罗尔再三提醒的剧毒瘴气。
比起那些被只言片语吓到的无知之人,选择往这里逃跑的山贼还真是明智。
“而且,没有看到尸体或者残骸,连血迹也很早就消失了,也就是说——那个女孩活着的几率相当大。”
毕竟逃窜中的山贼没有理由带着尸体上路。
“雪,这里有些奇怪。”
银发白衣的精灵飘到短发少女身旁。
“干净过头了。”她闭上眼轻轻说道。
(雪......)
如同微小的撞击,头脑产生了一瞬的眩晕。
“除了跟踪的脚印,这里没有其他痕迹。”
“听说是存在很多魔兽的森林,所以是异样,是这个意思?”
“不只如此,在我的侦测外,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。”
听到胧和夏雪妍的对话,我才再次集中精神。
(精灵对夏雪妍的称呼,明明没有什么问题,为什么我会......)
一和她在一起我就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——盯着少女白皙的侧脸,我有些出神。
就好像,面对着她时,我的身体会钻出另外一个思维,怂恿我交出身体的控制权。
啧,邪门......
反正不会是喜欢,这家伙不可能是我喜欢的类型。
那大概是讨厌吧,而且是相当讨厌。
“软脚虾你就不能专心点吗?”
幽冷不丁的在我耳边说道。
(喂,我怎么不专心,我才没有用余光去瞟那双细腿呢!)
“死变态,真受不了......”
幽说完后,飘到了前方。
“胧姐姐,气息侦测,幽可以帮忙哦~”
她边说着,边向着纯白精灵的方向飘去。
火把摇曳的光线将四周树影映照得如监牢的栏杆,密密麻麻的栏杆背后又仿佛隐藏着嗜血的幽灵。
如果是独身在这样的森林,我一定会紧张得胡思乱想。
但有了两只在黑暗中微微泛着荧光的小巧精灵,这样的环境就从恐怖故事的背景变成了魔幻故事的舞台。
(被精灵引向森林深处,确实很像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。)
配上举着火把站在一旁的美丽少女——还真有几分童话故事插图的味道。
“——簌!”
锐利的破空声打断了我的思考。
转息之间,原本空旷的地面便被异样的物体填满。
仿佛长出地面的枯白水草——无数森然手骨刺出地面,向着虚空无力摇曳。
这些手骨有的完全是枯骨,有的还连有腐烂血肉。
而中间如碎肉拼成,粗大的血管在碎肉上有生命的跳动的,有成人高度的一双手臂——
握住了浮在空中的两只小巧精灵。
如咬中猎物的蛇,巨大手臂抓住精灵后,立即缩回了地下。
头脑中所感知的紫发精灵消失了。
空空如也的意识海洋终于平静。
“喂......幽......”
回答我的,只有空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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